我第一次發了脾氣

　　每日放學回家，我除了完成老師布置的家庭作業以外，爸爸媽媽還為我安排了：

　　1.趙老師教的鋼琴課

　　2.錢老師教的繪畫課

　　3.孫老師教的書法課

　　4.李老師教的舞蹈課

　　明天我向同學借了一本童話書。回到家裏，我說：“聽有關專家介紹，從小多讀文學名著能提高智商。”說著，我從書包裏拿出了那本童話書。

　　沒想到，爸爸一把奪了已往：

　　“完成為所有的課程才能看這些‘閑書’!”

　　那天，我很專心地完成為鋼琴課、繪畫課、書法課、舞蹈課。我走到爸爸跟前，伸出一隻手：“給。”

　　爸爸一時沒曉暢：“給什麽?”

　　“‘閑書’呀!”

　　“升學考試考童話嗎?不許看。早睡早起，明天去上學!”

　　我看一看媽媽。媽媽像是和爸爸達成為某種協議，隨聲附和著說：“對，對，早睡早起。”

　　“說話不算話，誑騙!”

　　我第一次發了脾氣，然後就去睡覺(sleep)了。

　　從一本書裏我熟悉了一隻蝸牛(snail)

　　然而那天晚上，我發現一本“閑書”就放在我床頭的椅子上。

　　我想到來了，這是爸爸的一個朋友遺落在我家的。爸爸還叮囑過我：“明天放學以後，順路給叔叔送去。”事先我心不在焉地“嗯”了一聲，心想，這是大人讀的書，沒有什麽意思。

　　現在，我倒很想隨便讀點什麽，哪怕是最沒意思的書。說心裏話，我這是存心對爸爸表示抗議!

　　我拿起書。書名是《冷冰冰的微笑》。真逗。

　　隨便翻開一頁，讀到了這樣幾句話：

　　蝸牛縮起他那長頸鹿(giraffe)似的脖子，激動得像個圓鼓鼓的大鼻頭。

　　一到晴天，他常常漫步，不過他隻會用舌頭走路。①

　　真有趣。不過，我對蝸牛“隻會用舌頭走路”表示嫌疑。

　　就在這時候，我聽見窗外有誰在說話：“嫌疑得對。我怎麽可能用舌頭走路呢!”

　　①法國儒勒·列那爾作。

　　我跳下床，推開窗子，我看見一隻玫瑰色的蝸牛趴在窗台上。它正徐徐地向我的屋裏爬。

　　我把蝸牛拿到手心裏，問它：

　　“既然不對，寫書的人為什麽還要那樣寫呢?”

　　蝸牛說話很慢：

　　“這是作家的想象。鮮豔的想象能變成真的。你沒聽說過‘理想成真’這句話嗎?”

　　我當然聽說過。我在送給同學的新年賀卡上就常常喜歡寫上這句話。我覺得蝸牛很有學問。我簡直很敬佩它了。我真想聽它宣布高見。

　　蝸牛給我朗誦了一首詩

　　蝸牛見我等著它宣布高見，就很有興致地持續說：“我還知道一位聞名詩人寫過我，你想聽聽嗎?”我很誠懇地點搖頭。蝸牛用它那渾厚的男高音開始朗誦：

　　愛讀書的蝸牛，

　　爬上了一堵古牆，

　　以為找到了一本好書，

　　他要一字一字地讀，

　　所以，一天一晚

　　才讀了一行詩。“啊，真棒!”我被感動得叫起來。縱然一天一晚才讀了一行詩，那畢竟是詩啊!可我，連讀童話的權利都被剝奪了。蝸牛見我這麽喜歡這首詩，很高興地說：“我真的是一隻愛讀書的蝸牛，詩歌呀，童話呀，小說呀，散文呀，想讀什麽就讀什麽。”“你有那麽多書嗎?”“我有自己的藏書。我躲在殼裏的時候就讀書。”“真的嗎?”“我不騙你。不信你出去看一看。”

　　變小變小變小

　　可是，我怎麽能變得那麽小，足以鑽進蝸牛殼裏呢?

　　蝸牛說：“你忘了‘理想成真’那句話了嗎?鮮豔的想象是可以實現的。”

　　於是我閉上了眼睛，在心裏默默地說：

　　“變小變小變小……”

　　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，哇，我看見蝸牛就站在我跟前。我現在變得和蝸牛一樣大了。這次我看得清了，它的確像個“圓鼓鼓的大鼻頭”。

　　蝸牛見我已經變小，就走出了它那玫瑰色的蝸殼：

　　“現在請你到我的家裏去做客吧!”

　　“那你怎麽辦呢?”我不放心地問。

　　“我有辦法。我也要變，變成一頭大水牛(buffalo)。”

　　這時候，隻見蝸牛像我一樣默默地說：“變大變大變大……”

　　哇，我看見了一頭大水牛站在了我麵前，簡直像一座山。

　　蝸牛，不，現在應當叫它大水牛，用它更渾厚的男低聲說：“我要用腳

　　①台灣詩人林煥彰作。走路，到那邊水田裏去看一看。請你到我的蝸居裏去讀有趣的書吧!”

　　我目送大水牛向水田那邊走去。隨後我鑽進了那漂亮的蝸牛殼。

　　啊，多麽精致的房子啊!玫瑰色的牆壁上掛滿了名畫，一排大書櫥立在那裏，裏麵裝滿了五顏六色的書。

　　我簡直看花了眼，不知該看哪一本。

　　我看見一本裝幀精美的大畫冊。我想它一定很有趣。

　　剛把它翻開，隻聽伴伴伴隨著音樂聲，傳來一個孩子的歌唱：

　　水牛兒，水牛兒，

　　先出犄角後出頭，

　　你爹、你媽，

　　①

　　給你買的燒羊肉(mutton)。

　　我像是聽見了自己的聲音，真的，那是我3歲時學會的第一首關於蝸牛的兒歌。

　　沒想到，在蝸牛小小的家裏，從它鮮豔的畫冊裏，我找到了我丟失的歌聲。

　　不用說，你也會猜得到，從那以後，我每日都變得很小很小，去到蝸牛那小小的家裏讀有趣的書。

　　我很感謝小小的蝸牛，它說，不必虛心。

　　它還說：“我能變成一頭大水牛，到水田那邊走走看一看，也很快樂。”

　　①北京民間童謠。